半步远

昨天在微博首页看见一位以自身经历来提醒大家警惕抑郁症的姑娘，按着姑娘给的专业测试去做了个自测，结果说是轻度抑郁。

还蛮奇怪的，准不准不说，但我确实没觉得过去一周的自己很丧。但是很多题给出的指标和条件我又确实符合，难以想象如果在之前心情低沉的时候去做测试会是什么结果。

当然，对情绪的掌控我还是蛮有信心的，不过察觉到异样时还是要多加注意，能看到这段话的朋友最好也抽空给自己做个自测，毕竟是疾病，严重的话就不是自我调节能解决的了。

转移话题，昨晚吃下了写秋老师推荐的汐音社《人间词话》专辑的安利，【红梅白雪知】，【千秋此意】和【青山见我】三首是个人向质量最高的。这张专辑里的曲子其实不算立即抓耳，越听越有味道是真的，词作编曲和立意已经脚踩古风圈里大部分“标准化”作品了。

讲到红梅白雪知这首，第一段钢琴前奏连着水滴声过度到二胡伴奏，听者的思绪立马平静下来了。这首是说纳兰的，听到“最无常应是，写就饮水词”这句，我脑子里就闪过遥远的家中，我房间书柜里摆的那一排书。可能很多朋友都有段时间对古诗词发自内心喜爱，我现在也喜爱，可是不敢厚着脸说，毕竟很久没认真研读了。初中那会儿是真喜欢，到书店直奔古典文学区，磨蹭几个小时挑出两三本，走时还依依不舍，恨不能变成大富豪把这一柜子的书都搬回家。

我的文学素养并不高，还是多亏了母上有远见，给我买的书大多都是超脱当时年纪的纯文学，当然前缀是青少年。

三年级前还没搬家，那时住的地方相当于国企职工宿舍，面积小、水泥地、窗外车水马龙，转个弯就是工厂大门。爸妈每天穿着深蓝色的工服，骑着自行车，经过大门后长长的林荫道，做重复且琐碎的活儿。周末的我就躺在家里唯一一张大床上，就着窗帘投过来的暖黄色日光，翻阅各种小说和散文。

小朋友的审美力跟环境的关系很大，现在看见很多同龄人和弟弟妹妹都是在字还识不全的时候就阅读了晦涩的世界名著，心里确实是有点惭愧。我那时看的大部分是文学奖选集，有儿童文学作家，青少年作品，也有文豪大家。看到动情处我就扑在床上哭哭啼啼，读完几遍不够，还非要给妈妈念一遍，口干舌燥中又把自己感动得落泪。

特意阅读古诗词是在小学高年级，虽然从小就在大人面前卖弄这方面的积累，但也仅限于课本摘选和《唐诗三百首》。女孩子年纪大了点，心事也多了；心事多了，说话写字都变得矫情。我也一样，买漂亮的小本子，为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而烦恼，每日伤春悲秋，提笔就是“人生若只如初见”。

人生若只如初见。这句诗是我接触纳兰词的诱因，当年用这一句搜出一整首，看了几遍就背了下来。那时候还不懂什么叫有句无诗，只觉得这诗细腻动人，写出这诗的人也一定不同寻常。

找来《饮水词》读后，我沾沾自喜好一阵子，觉得跟那些提到纳兰性德只知道“山一程，水一程”的同学比，自己厉害多了。虽然现在对这本词的看法与当年已不尽相同，但那份喜爱的感觉还是记得的。似乎读古诗词的人总有段时间极其喜爱纳兰词，人说这是小资情怀：听王菲的歌、看王家卫的电影、读纳兰容若的诗词。

我现在想，造就现代人对纳兰词喜爱的多半是纳兰其人的身世和生平，好像一本忧伤的古代小说，中心议题还是爱情，令多愁善感的少女为之倾倒。祭奠亡妻，东坡说“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纳兰却说“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这等细腻心思怕是连女性也不及。他纪念的这位亡妻是大家闺秀，贤惠有才。纳兰待她好，却主要是顺了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但在相处的年岁里是不是多了些发自内心的情愫呢？那就只有他自己和他写出的句子知道了。

除开前面提的最出名的两句词，我初中时也曾故作文艺将“背灯和月就花阴，已是十年踪迹十年心。”这句写在作业本的扉页。想到什么说什么，往上看倒是应该将这句与苏轼的《江城子》对应。

列表正巧也播放到了作为引子的这首歌，歌中人幽幽唱着“最落寞灯市，何人眼角湿，红梅白雪知。”

现在我早没那么喜欢纳兰了，回想当初查他与表妹，他与皇帝，他与亡妻卢氏的资料时的感觉，就跟年少时八卦隔壁班在意的男生一样。富二代官二代军二代，年少出名，整个人端的是腹有诗书气自华；人生则短短三十载，到头是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家家争唱饮水词，纳兰心事几人知。十三岁的我摩挲着这句话，想着想着竟泪眼滂沱了。

其实，刚才抬头看了眼书架，连着摆了四本上海古籍出版社的小书，辛弃疾词集，纳兰词集，陆游词集，人间词话——大概是我从家里千里迢迢背到长沙的。最早买的纳兰词集已经很久没打开过了，就跟《木兰花·拟古决绝词》里不出名的第二句说的一样。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现在问我喜欢的词人，我都毫不犹豫回答是稼轩。那段誊抄纳兰词的日子藏在心底，跟着记忆的水流逐渐划远了。因为不识愁滋味的少年才更愿意把自己陷进悲伤文字里，如今关掉lofter，只能打开论文，叹一声天凉好个秋。